李宇春 | 时刻记得生命中的命题

李宇春 | 时刻记得生命中的命题

李宇春

“是我” , 就是自在、舒服

“三八妇女节”的时候,《人民日报》在线上召集“晒最美的她”的活动,借用李宇春去年发行的《给女孩》抛砖引玉,她也策划和监制了全新的音乐短片。短片中出现了许多女性的脸,她们是奔波在战疫各条战线上的普通女性,用自以为最平凡的方式给予了世界最伟大的爱。但这个世界是否也用同样的温柔对待女性?

在创作这首歌的时候,李宇春听说了好几个社会事件:一个女孩被老师性侵多年,她无法忍受到视图轻生,而围观的人竟然此起彼伏在喊:跳!跳!她一跃而下,幸而被消防员救起。一个深夜下班的疲惫女孩,乘坐“滴滴”时被司机杀害。还有“MeToo”运动,国内外一波又一波的高潮。许多碎片拼凑在一起,她觉得应该写下些记录。“我很害怕。我害怕的是,这些事情只是公众一天的愤怒。”

就在音乐短片上线后不久,网上爆出了女孩14 岁起被“养父”长期性侵的案件。李宇春看完《南风窗》的报道简直出离愤怒,又心疼不已。她没有转发新闻,只是在微博上写了一句:“保持愤怒、保持责任、保持良心!”“我会一直关注这个案件的后续,也会一直等待最终的结果。我觉得愤怒不该只是针对这一件事,不该只是一时的讨论,大家对这类恶行的愤怒应该是持续的,并且应该促成些改变。政府、媒体,乃至每一个公民,都应该保持这份责任感,有基本的良心。”

时至今日,在许多地方“女性”的身份仍然带着“原罪”,许多对女性身体和精神上的侵犯,都隐藏在了所谓的“约定俗成”中。李宇春自觉幸运,父母从小给予了她充沛的爱,她始终被当成一个“孩子”,而不仅是一个“女孩子”。重男轻女等问题她完全是后知后觉,长大后才从身边人或是新闻里了解到。她记忆里有件小事,一个女孩蹲在地上,周围人批评说“不能蹲,女孩要有女孩的样”。“那时意识还没觉醒,只觉得生气,为什么不行?我就很喜欢蹲着。”

高中的时候,因为学校统一规定男生平头、女生短发,她自此告别了长发。“剪短后就觉得方便、爽,就没有再费心去留长。”从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起,她就不符合别人对“女歌手”的刻板印象:她的中音不够高亢或甜腻,她的模样不够妩媚或婀娜。她的短发,她偏中性的气质,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引起过争议,甚至被引为某种“离经叛道”。

李宇春 | 时刻记得生命中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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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一度,只要她穿裙装出席活动就会引发新闻。“简直乐此不疲。我不懂这样的新闻有什么价值,身为当事人,我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要那么忙碌地讨论这个事情?不就是有时你想穿、有时你不想穿的区别吗?”她有点懵也有点莫名,甚至有点不自觉的紧张—身为第一代掀起巨大流量的艺人,有太多投射和想象投掷在她身上,其中有许多甚至夹杂着恶意。她拒绝去迎奉大众的审美,可是,她究竟应该是什么形象?

刚出道的那段时间,她只能接受近乎裸妆的造型。“加一点点眼线或是眼影,我就觉得好浓。”合作的团队多了,她学到了更多的知识,开拓了更广的眼界,也更了解自己的“阈值”:只要认知和审美在同一个频道上,她都愿意尝试。

这次的封面拍摄,李宇春尝试了波波头的造型。最后的效果和起初的方案很不同,是在现场“玩”出来的结果。“一开始戴上发套的时候,我左看右看都觉得有什么不对,那个发梢是朝里卷的,有点像—一颗水母。”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大概是想起了那一刻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样子。“那个感觉就很不像李宇春。”她也无法清晰地解释那种微妙的“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试拍了几张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套方案真的不行。

她和发型师商量,她还是想试“波波头”,但需要调整一下细节。发型师把发梢拉直,打乱,添一点朋克的意味,她再戴上,对了。“还是凭一点直觉,这‘是我’还是‘不是我’?”她又想一想,“‘是我’,就是自在、舒服。”

倚赖直觉前进,需要自信的支撑,即使在面对权威的时候,她也不会藏起自己的想法,一味迁就对方的意见。第一次见到设计师Riccardo Tisci 时他们就聊得非常投契,聊到鞋子的部分时,Tisci 给李宇春看了一些极细款高跟鞋的图片,李宇春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穿不了高跟鞋。”

现在回想起那一幕,她都会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有点太过直接。“我的团队在边上‘流汗’,他们和我说,你至少应该说可以尝试一下,用缓和一点的语气。”但Ti sci一点都不介意。“他说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很好。我就觉得,哎,大师级的设计师也可以这样直接沟通。”如今,鞋跟是高是低、是粗跟是平跟早已不是问题。“以前说坚持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只是紧缩在一个范围里,也不敢伸出触角,渐渐更开放、更大胆,看到的东西也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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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里她不断在扩张自己的领域,2018 年时,还召集了一次特别的《流行实验室之菜市场》公共艺术项目。“我和团队的交流中常常会冒出许多奇怪的想法,然后就考虑要做还是不要做,时间上有没有可能,‘菜市场’也是好多年前的想法,前年才实现。只要是出于本心想做的事情,我还是尽量去达成。”

她把这归结为“人成长到一定阶段的状态”。“你的认知会发生很多变化。读书的时候我想成为一个歌手,现在我还是在做一个歌手,也会花很多精力在音乐上,但我觉得人生还有很多可能性和可以尝试的事情。”

身边朋友的选择也不断在影响她,性别是问题吗?年龄是障碍吗?“我有一个朋友是从事时尚行业的,是个高管。可她生活里玩吉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品牌管理者会在Li vehouse 里演出。”她觉得这很可爱。“我还有个外国朋友,学医学的脑科,当英语老师,后来又在青城山学道教……我觉得他们对生活有特别多的热情。”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自由,但环顾四周,李宇春也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方式不能被归入“普通”。“我有很多同学,结婚、生子,还有已经离婚的,相比他们的生活和工作状态,我说不上是奇葩,也应该算是个异类。但个体的价值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不知道是否有一天我也会被什么东西束缚,是否也会进入比较常规的家庭生活……或许我始终不会,因为我对‘个人’的追求很强烈。”

她还有许多想学、想试的东西,到60 岁的时候,可以有一些不同的身份。“但你要为这些想法付出吧?不管学习哪种技艺,都不是一两天就能练好的,要每天花许多时间去练习。”36 岁,如果要从一个全新的领域重头开始学习,她也没有把握这件事是否可行,但为那些“无用”之事再拼一把力,即使要为自由忍受一些孤单、一些眼光,要付出一些他人无法想象的代价,她都不会犹豫。“那些都没有强烈到影响我去放弃现在的选择。”

李宇春 | 时刻记得生命中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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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

不管是否现实,你最希望自己拥有怎样的力量?

李宇春:我希望南极的气温可以降一点。那里的气温过高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你是否为“做自己”失去过什么?

李宇春:我觉得“做自己”特别难。这个词不新鲜,很多人都会说,但有些只是变成了口号。你每天要面临不同的选择,而选择的过程中你会失去一些原则,会面临很多诱惑,你时时刻刻都要记得你生命中的那些命题。

你怎么理解“特立独行”这个词?在内心深处,你觉得自己算是特立独行的人吗?

李宇春:我觉得“特立独行”其实是一种独立思考,不是某天的着装或是单一的选择。我们经常会不由自主随大流,或是看到一个片面的部分就下定论,我觉得独立思考是一件需要逐步培养的事情,包括你的眼界、你的知识,它们都会帮你形成一套思考的体系,会帮你屏蔽掉外界天花乱坠的影响。

在你所有的选择中,最忠于自我的事情是什么?

李宇春:到现在为止,李宇春都还蛮忠于自我的。

让你觉得最骄傲、最珍惜的自我特质是什么?

李宇春:我比较喜欢自己平静和淡然的心境。在这样的工作环境里,每天都有不同的声音,好的、坏的,很多诱惑,很多利益的权衡……但我觉得我还是能够保持安静,每天在家练练琴什么的。

追寻自我是一个递进的过程,是否在某些时刻你会对自己有些新的理解?

李宇春:有时我也会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比如拍封面那天,顶着个波波头我特别开心,开心得都有点不像我自己,一直在逗拍视频的导演玩,我都无法想象自己会那样,这可能也是对自己有一些新的了解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