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苏泷:流动的时间

像一位永不封笔的音乐诗人,他用十一张专辑的持续创作,在时代浪潮中不断调整航线。算法统治的当下,汪苏泷拒绝成为大数据的同声传译员,而是驻守生活、坚持表达,将作品交付给当下,等待时间的认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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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苏泷

汪苏泷最喜欢写歌的时刻,打开电视机,放一个游戏直播,或者其他的什么,总之不能安安静静的。“我一定要有个东西陪伴,可能弹一弹琴,玩玩乐器,那个时候就非常快乐。写歌不是持续的输出,也许今天弹了一天,一首都没写出来;也许只写了一句,你就知道这歌成了。”

话语内外,充满长期主义的思维。如同他最近的健身,奉行自然而然。他说有些瘦身方法很极端,比如断食断水、暴汗,都不是长久之计。“生活化减脂就很好,你正常生活,开心运动,与食物妥协,每天都能看到细微的变化。”

这也是他对音乐的态度。“音乐是需要时间的。十年后我还在开演唱会,我的歌能给你力量和安慰。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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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曼城里的一场美梦

历经一整年的体育场巡演,十万伏特在鸟巢站正式进入了2.0阶段。无论是舞美还是歌单都做了全新升级,这其中最具鸟巢独创性的当属3+4面台和飞天素龙装置。谈及“飞天”想法的诞生,汪苏泷说,从三面主舞台到四面台,需要在鸟巢上空完成一个飞跃,飞天素龙装置就这样应运而生。在唱起《不服》这首歌时,汪苏泷乘坐飞天素龙从三面主舞台飞向四面高台,在鸟巢上空飞跃的画面,震撼且成功。

“我是一个恐高的人,彩排的时候还是会害怕,演出后就没空想那么多了。”而四面台,也让汪苏泷跟各个区域的观众更为靠近了。尽管去年已经巡演了一年,但在鸟巢首唱的第一天,他说自己多少有些紧张,随着荧光棒亮起,状态渐入佳境,他和歌迷一起全情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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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他将会故乡沈阳巡演,他首先嘱托家人,“亲友票没那么多,务必少欠人情人债”,要把尽可能多的公售票留给自己庞大的歌迷群体。演唱会也安排了一些巧思,设计了沈阳限定海报,融入当地特色,比如地标建筑“彩电塔”,还有被网友称为“大钱”的方圆大厦。

汪苏泷的演唱会一直很“卷。从去年的“十万伏特”巡演开始,他在主屏幕背后搭了一座城堡,随着屏幕向后转动,如梦似幻的世界呈现在眼前,还有多巴胺的小怪物、巨型爱心电塔。特别是在“大娱乐家新年限定演唱会”上,增加了很多设施,像搬来一座游乐园,过山车、跷跷板、旋转杯、啵啵池,一切都像一场大型的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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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演唱会是个开心无限的地方。来到这儿的人,都是“罗曼城”的公民,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汪苏泷说过:“每次演唱会的最后一首歌,小怪物们离开了罗曼城,又变成人的模样,就好像我们做了一场美梦,三个多小时后我们还是要回到现实,但是没关系,罗曼城永远欢迎大家。在这里,你可以大声哭、放肆笑,尽情的奇奇怪怪,而我永远觉得你们可可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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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症候的共情书写

美好短暂的欢乐之后,人们又将回到现实,这和专辑《十万伏特》的表达暗暗契合。一首首电力十足的歌曲,剖开都市群体困境——社交媒体信息过载,职场压力无所遁形,想逃离却无法实现。他不提供标准答案,只让音乐缓缓流过大时代的个体,让听者获得放松、休息和宣泄。

歌词有大量比喻和象征,比如用“蟑螂”形容生活的小烦恼,“短路”和“电光火石”比喻内心的爆发。大量电子元素,如“十万伏特”“电流”,既和专辑整体的电子音乐风格呼应,又表达对现代科技和快节奏的隐喻。

不同的群体,能在专辑中找到需要的情绪。若此时感官爆炸、混乱不堪,可以听《短路一刻火花四散》,“生存本来就危险,不胜负荷就断裂”;或是《十万伏特》,“情绪的电路永远都超载,明明想尖叫,坚持到现在,就在我脑海,蘑菇云盛开”。然后发现,自己在这世上并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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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流浪是合理的需求》中他唱道:“开辆最破的车,越颠簸越快乐,连路灯都在通缉,都在妒忌,能这样活着。”看似是一个辞职逃亡宣言,而汪苏泷却说:“你可以休个假,而非贸然辞职,我不是这样的人,也不鼓励这样。这张专辑是希望给大家充充电,让生活更好一点。”

他说自己是一个需求很低的人。“我就是那他说自:-个妻求很低的人。种好孩子,老老实实上学,老老实实工作给我假我就休息。去年一直在巡演录节目我不多想,反正也想不明白,就做事情。也不知道做什么是快乐的,但在演唱会上看到那么多人因你而快乐,你会觉得我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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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梆》是首有意思的歌,邀请说唱歌手鱼翅作词,他说:“梆梆是慌乱的声音,是弱弱的回击,想给世界两拳,结果只有自己应声倒地。老板的电话一响起,作为牛马又将回到服务区。”鱼翅认同汪苏泷的想法:“生活中人们的十万伏特是憋在心里的,网络上大家精神状态非常好,但在职场还是要理性对待。”

歌曲初见效果后,汪苏泷提出加入京剧《清官册》中的唱段——“杀一阵败一阵,杀一阵败一阵”,就是现实生活的写照。音乐的价值不在被多少瞬间记住,而在被多少灵魂需要。“十万伏特”不仅是能量单位,也是一种精神电压,让每个“罗曼城公民”在电流过载中重获感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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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的开放与迭代

从《21世纪罗曼史》到《十万伏特》,汪苏泷的专辑越发倾向实验性、概念性。“它是完整的企划,包括专辑和演唱会。从去年开始,我每场巡演唱一首新歌,这张专辑的诞生是大家一起见证的。我听到一个有意思的说法,歌迷去了哪场演唱会,就会说哪首歌是他亲自接生的。”

动感的节奏、强劲的电音,烘托着现场气氛。而《想到我们》是个例外,在《歌手2024》的舞台上,汪苏泷唱了这首当时还未发表的歌,以示诚意。“《想到我们》是一首孤独的歌,演唱会的时候,我让所有荧光棒熄灭,所有乐器都收掉,只留钢琴,大家合唱。我想表达的是,就像封面上的两只手一样,能救赎的只有我们彼此,我在找你,你也能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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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创作者,他明白每个人的作品都有阶段性。“有些东西是有时代感的,但有些东西没有,就像《想到我们》,它可以发生在任何时代,过去、现在或者未来。好的东西能够穿越时代。”

时代的风吹过一波,又是一波,从华语乐坛的黄金年代,到如今的细分市场、百花齐放,汪苏泷觉得,音乐人越发敢于表达。“现在越来越多独立音乐人和厂牌,在表达上更加赤裸。比如我喜欢听回春丹,他们的歌词都很勇。”

很多人误会了汪苏泷,认为他像传统唱片公司一样,专门分析数据,写迎合市场的歌。其实他是抵触的,但他不打算辩解了。“这就是幸存者偏差,很多人觉得汪苏泷你的歌都这么火,那么你一定专门去写火的歌,其实我只是足够幸运,这些歌被听到了。我没有那么厉害,否则每首歌都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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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在跟年轻乐人合作,尤其是词作者。“我不想越来越封闭,我想跟每一个时代有关联。”做到第十一张专辑,他没感到疲倦,也从未重复。包括影视OST,他都在持续自我更新,从《年轮》《那个男孩》到《难哄》心动曲《像晴天像雨天》,他的作品一直在自我迭代。

汪苏泷很坦白地说:“我有很多自己的坚持,比如在音综上我只唱自己喜欢的歌,不会唱平台神曲,不会唱那些很速食的歌曲。”他也不断通过专辑,表达真实的自我。

“我好像走在一条好的路上。”汪苏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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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

《十万伏特》这张专辑好像在书写这个时代,信息量爆炸,注意力短暂,很多场景令人窒息,你会警惕碎片化的信息时代吗?

汪苏泷:不警惕,也没有办法,你始终要生存,尤其歌手这个行业。比如现在多少人不喜欢短视频,但多少歌是通过短视频传播的。但你只能适应。

为影视创作OST歌曲,和制作个人专辑,这二者如何平衡?

汪苏泷:不会有那么大区分,这些都是你的作品,与平台和介质没有关系。你的歌不管是在短视频、影视剧还是音综上被人听到对歌手而言都是好事。只是我现在越来越少唱OST,作为创作者,我自己要更加严谨更加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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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音乐已经势不可挡,将来它会是全球音乐的大趋势吗?

汪苏泷:我不觉得是一个大趋势,公告牌上还是有乡村、hip-hop、rap,包括有一些很老的歌,我觉得将来肯定会持续分流。世界一定是往多元走的。这两年我参加音乐节发现有一天全是乐队,有一天全是rap,已经分类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

你更想生活在千禧年代,还是现在?

汪苏泷:我没什么感觉,因为我都活得挺好的。每个时代都有成功的人跟不成功的人,成功了也不代表更厉害,像我现在很多歌被听到,也不代表这些歌就很厉害,有的时候就是机遇。

有没有哪些话,是你想通过这次采访跟大家说的?

汪苏泷:我觉得音乐是一个特别需要时间的东西,所有艺术都是。现在不少人说的话都很无力,包括我自己,也很无力。我的一些歌,发的时候无人问津,可能有一天在短视频被传播,因为它经过了时间的沉淀。我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但什么是有用的?十年后我还在开演唱会,十年后我的歌还能给很多人力量、感动和安慰,这才是最重要的。

监制:卫甜 / 摄影:梁恒溢 / 编辑:Yoanna Liu / 策划、造型:Yashu Kuo / 制片:Cathy / 化妆:小喜 / 发型:高玮 / 文字:陈晶 / 美术:付佳玉 / 美术助理:紫菜 / 服装助理:Le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