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中都有座雪山

文/ 高剑 图/8264大鹏

导语:再传奇的登山大咖也都是从家门口的小山坡启程的,再初级的山峰也都是可以要命的,所以即便我们的梦想只是简单到登上一座5000米级别的雪山,也应该保持尊重、谦卑和严肃的心态。

每个人心中都有座雪山

透过观光路线护栏上的冰洞,阿尔卑斯的风貌显得更有气势。

80几岁的老汉已经登顶珠峰创造了世界纪录,“零基础”也可以在20 几小时内完成一次“One Touch”式的5000 米登顶,很多爱好者都登上勃朗峰——这几个故事并不是在鼓吹登山很简单。在一个个真实的攀登故事里,相信你会找到自己的答案……“为什么去登山?因为山在哪里……”这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句台词,但说出此话的英国大咖马洛里在几十年前是怎样的心境却不是几句话可以解读,或者任何门外汉都可以听懂的。如果你问大家为什么去登山,那你一定可以得到一万种答案,如果引用一句经典台词的话,那就是“登山是一种修行”,修行是与内心的对话。

  山中总有美景,但只有辛苦跋涉之后才能见到常人难见到的风景,这份风景也是在巨大的付出和期待之后才更显珍贵。虽然登山的过程举步维艰,但每一次停歇、每一次仰望甚至回头,都会有美景回馈。如同旅行是享受过程,登山也是享受过程,这过程从计划时便已经开始,享受训练、享受期待、享受攀升、登顶、甚至下撤时的浑浑噩噩和多年后的分享。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学会和自己对话,听从内心的声音,在身体和意志之间找到平衡,在大山面前展示自己的真实所在,有哭有笑有心痛有失望,当然也会有巨大的成就感,这些全部真实地保存于自己的内心。我们也在现实和理想间不断调整自己,找到内心的平衡。
每个人心中都有座雪山

阿尔卑斯山脉的风景吸引着无数的观光客和登山客,哪怕只是看看夕阳西下,也是巨大的享受。

  登山随时面对风险,当然这风险巨大,生命消逝甚至都属于司空见惯,坚持是信念,尊重是信仰,不仅尊重自然,更要尊重生命。在这样的压力下,修行是顺其自然。同时,对朋友的信任是登山的关键,性命相托绝不像说走就走的旅行来得那么轻松,极限环境下的任何细微问题都会被无限放大,上还是下一字之差,却是天堂与地狱的天壤之别,拉上去还是拖下去都是一种学习。接受失败是登山的必修课,能接受何种失败就要看你得到了什么教训,而有的教训真的是你承受不起的。
  登山需谨慎,但对所有没有过登山经历的人来说,依然值得一试。菜鸟登山,往往收获更大,更何况这个世界上有一些名山完全可以成为菜鸟登顶的里程碑。它们有难度,但你的勇气和细心可以克服。
  每个人心中都有座雪山,这座山可能是4000 米的高山徒步级雪山,令登山大咖不屑一顾;也可以是欧洲之巅甚至是世界之巅。轻言“征服”二字只是无知者的表现,只要对自然充满敬畏,雪山就一定会给你回报……
每个人心中都有座雪山

从4300米的岗什卡大本营出发,经过漫长的碎石坡路线后就可以快速通过平缓的雪坡到达C1营地。

  这绝不是一个鼓吹任何人都可以去登山的典型成功案例,而是非常值得总结的一次攀登。是勇者无畏的玩儿命+ 足够好的运气+ 坚韧的意志力,虽然这些也都是登山中不可或缺的因素,但我们的38 小时攀登却真可谓是一次骑墙般冒险的胜利。
  要登的这座雪山海拔5300 多米,位于青海门源县境内,是近几年刚刚开发成熟的入门级技术型山峰,裂缝较多,但裂缝下的区域又是很好的登山滑雪区域。但没有哪座山峰是可以被忽视的,就连公认最简单的5000 米入门山峰哈巴雪山,也留下了几条性命。
  因为朋友的时间迟迟不能确定,出发前,除了例行公事地把登山衣物和装备打包,我甚至都没有关心过当地的天气,更别说什么提前的体能储备了。到达西宁三天后,最后一位朋友入列,但是3 天后就要离开,这意味着我们只有两天的攀登时间,登还是不登,如何登,真成了问题。
每个人心中都有座雪山

青海岗什卡峰雪线上的雪坡坡度不大,是高山滑雪良好的训练场。

  时间有限到我们的全程不能有任何问题,否则攀登就只能收工,所以我们就只有一次攀登机会,而且路上不能坏车,必须是好天气,不能有强烈的高原反应,不能速度太慢错过冲顶时间,甚至不能吃坏肚子……看起来,我们成功登顶只是理论上的可能了,且理想之极。既然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反倒是没了什么心理负担,早上8点,我们轻松上路。
  到达大本营后,我们的攀登计划在席间敲定:子夜12点起床收拾装备,凌晨1点早饭,2点出发,4 点到达C1 修整,9 点前冲顶,中午12 点下撤,15 点返回大本营,17 点从山下“七彩瀑布”返程,21 点到达西宁大餐,隔日回京。多么紧凑、完美、理想的计划。但各位心里好像都有个B 计划——大本营睡一觉或上山溜达一圈后第二天下山回家。因为前几周这里刚刚发生了小规模地震,登山线路已经改变,裂缝变大并增加很多。
每个人心中都有座雪山

岗什卡大本营的星空,只有在雪山中才有这样的风景。

  晚上9 点,月朗星稀,顶峰清晰可见,看来明天是个好天气。帐篷里的温度已接近零下10摄氏度,伴着一阵阵风,羽绒睡袋也暖和不过来冰凉的手脚,我猜想登山大体如此——生熬。
  凌晨2 点,我们披星戴月地出发了。为减轻负重,我们都直接穿着高山靴徒步开拔,但我脚下这双老式的塑料高山靴足有10 斤重,板硬的鞋底和鞋帮走在碎石坡上让人打晃,好在头灯的亮度足够,距离也不是很远,一个小时后我们就到达雪线了。抬头望去,此时的雪坡泛着一股幽幽的暗黑的蓝光,既有些摄人又有些诱人。
  踏上雪坡借着月光,山脊下和山坡上的裂缝清晰可见,由于地震的影响,冰川发生了大的位移,我们的线路只能调整,距离变长了不少,两名藏族协作小伙提醒我们:“小心,耐心!”凌晨4 点,在爬过一道陡峭的山脊,翻过一条1 米深2 米款的裂缝过后,我们到达了C1 营地。接下来是一条平缓爬升的大坡,是通过整块冰川地区到达顶峰下。明裂缝在光影下呈暗黑色,令人生畏,我们能做的就是如同拉磨的小驴,蒙着眼睛,只是跟着绳子保持结的距离,在雪坡上踩着协作的脚印绕来绕去。
  天亮了,我们吃饱喝足后,冲顶开始。但上了陡坡后我才发现,脚下是一双拖后腿的鞋。由于气温变化,起步的百十米雪坡已经结成硬冰,需要发力踢冰才能站住,但我沉重的高山靴偏大,每次踢冰都撞的脚趾生疼,而且脚踝处根本用不上力。咬牙坚持过了这块冰之后,我已经气喘吁吁了,虽然这过程中我已经休息了好几次。坐在拿冰镐刨出的雪窝里,我靠在雪坡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虽然雪窝舒服得像个沙发,但依然被大风吹得不想多待一会儿。再次起身时,阳光已经照到后背上,特别温暖,也像给太阳能电池充了电。
  两个小时过后,我还不知道顶峰在哪儿!我的电量在急剧下降,唯有坚持。从一开始的20步一歇到10 步一停,现在我是爬5 步就要停下来大口地喘气,大风吹得我脑袋生疼,我开始半米半米地倒数着剩下的路。我开始咒骂为什么把吃喝留在了坡下面,现在我嗓子冒烟,肚子咕咕叫,咒骂大风吹得我头疼,雪面的反光烤得我脸皮生疼。退堂鼓也开始敲起来。但是前面的大哥一句“爬也要爬上去!”彻底打消了我的最后一丝幻想,他的手脚并用的伟岸姿势也鼓舞到了我,带头大哥的霸气就表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一步5 喘成了我们最后一段真真正正爬山的节奏。
  12 :30 分,我发现山顶并没有期望的那么美丽,登顶也没有期望的那么幸福,我们像串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能多移动一步去看看风景,因为顶峰就是一道雪檐,风大得像是能把人吹跑,而我也到了极限,头疼欲裂。没有获奖感言,没有伟岸的合影,我只想下撤,马上!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话尤其适合攀登雪山,我们曾被无数高手告知要留够体力安全下撤,但对于我这样的攀登经验来说,我几乎没有什么判断力,所以我只能双腿酸软地在这陡坡上下降。
  结冰的路绳通过“8 字环”下降器是一种力气活,这简直让人崩溃,尤其还有每隔几十米就要过一次绳结。三段绳距的下降之后,我决定铤而走险,只把主锁挂在绳子上躺在雪坡上滑下去。虽然我知道两年前,就在哈巴雪山有人滑坠而死,但我的体力驱使着我冒这样的危险,而我还判断着如果滑坠也就是掉到下面的平坦雪坡上而不至于摔飞去很远的碎石坡哪里,虽然我知道这是巨大的错误,事故一般都是这样发生的。
  庆幸的是,我有惊无险地滑到了坡下面,这期间我还掉了一只冰爪,如我的魂魄一样挂在脚脖子上。此时漫漫的下撤路才刚刚开始。
  16 :30 列为好友在大本营迎接我们,而我早已精疲力竭。此时闻着香喷喷的炖羊肉就是咽不下去。喝了一支葡萄糖,我才有劲儿继续往3700米的“七彩瀑布”走,那里有我们的车,到了那就等于到家了。
  晚上10 点,我拖着能量耗尽的身体滚回了床上,虽然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回来的车上吐了,也许是累恶心了。至此,一趟38 小时的攀登之旅算是完成,从上升到下撤的完整攀登时间是28 小时,我们竟然完成了一次“One Touch”的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