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淇 | 不问归处 不溯来路

《上海堡垒》是舒淇这一阶段的最后一部“存货”电影。两年前主动叫停后,她便过上了睡到自然醒、逗猫到天黑的“神仙”生活,高兴了跳上开往戛纳的小火车,烦闷了叫上三五好友健身打球。既然没有什么真正能让自己“提起劲儿”去接受的角色,不如好好享受当下。她说,完美永远没有终点,缺憾才成就完整,对自己要有要求,但不苛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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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淇

舒淇已有近两年没有拍戏了。

2017年12月5日,《上海堡垒》甫一杀青,舒淇旋即发博:“暂告演员生涯,承蒙错爱,各位,江湖再见。”粉丝不以为意:“杀青就杀青了呗~有神马了不起~搞事情~”谁成想一别就是两年。

两年里,《侠盗联盟》《一出好戏》连番开演,《中餐厅》《忘不了餐厅》热火朝天,营造出了一种舒淇仍在江湖活跃的感觉。直到《上海堡垒》上映在即,迫切管窥她生活的粉丝发出疑问“怎么好久不见你的讯息”,才发现这部电影已经成为上一阶段舒淇的完结注脚。

没有待播存货,没有新片计划,旁人的焦虑,反化成舒淇的安定。从前她之于生活,正如无人的竹筏之于河流,顺流而下,不追问归处,不回首来路,只专心体会当下暗潮的汹涌。如今她主动拿起撑杆,暂停了这场漂流,浪花淘尽的年头,伊人独自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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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淇

得不到的女人

“林司令官,你准备好作战了吗?”

《上海堡垒》电影项目启动的第七年,终于定档。预告片里,身着军装梳着大背头的舒淇一身肃穆,不发一言地转身回眸,遥遥看向未知的天空。

演过学生、白领,也演过杀手、窃贼,军人还是第一回。为了演好林司令官,舒淇对自己最大的改造,是声音。“其实我不觉得自己讲话很柔,但他们就是觉得太柔了。”她一开口,就是软糯的气声,或许自己也发现没说服力,突然压低声线,捋直舌头,收起气声,再出声已经是一个无法与舒淇联系到一起的低沉嗓音:“希望自己是一个军人的角色,有点硬汉的。”

女性军人当然也有柔和一面,她不被刻板印象束缚,只是觉得发号施令时还是应当自有一份威严在。“一号战机麻烦请你速速赶到黄浦江那里去。”舒淇捏起嗓子娇滴滴学了一句,倒被自己逗笑,“总不能这样吧,比较像空乘。”

“这戏还蛮好玩的。”滕华涛找到舒淇时,用这一个理由就打动了她。在舒淇来看,两人有着合作过《我最好朋友的婚礼》和《剩者为王》的默契,早已不用言说其他。而对于滕华涛来说,拟定演员之时,中国科幻片元年尚未开启,国内拍不出好科幻片的言论甚嚣尘上,舒淇愿意接下这部片子,已经是最大的支持。

暮色沉沉的上海,乌云掩蔽的黄浦江,熟悉的景象有了陌生的演绎。它们和捕食者、泡防御系统类似的词一样,拍摄时仅存于绿幕和舒淇的想象当中。一方面要把空气看出花儿来,凭空幻想情势十分紧急、前方建筑物塌陷,一方面又要表现林澜作为司令官的沉稳淡定,“哪怕我内心已经很澎湃”,表演上仍然存在难度。

“不只是因为角色,还为整个上海的存亡,人类为了家园不惜牺牲自己的大爱,让人热泪盈眶。”《上海堡垒》剧本打动舒淇的地方,就是这份大爱,不必等到末日,她心中的超级英雄,是要能防患于未然。“科技越来越进步,世界却越来越被破坏,地球暖化、天气变幻莫测、台风灾害,如果我想做超级英雄,就是要改变现在的环境。”

“上海保卫战”中的超级英雄林澜,为了人类的大爱封存了自己的小爱,面对男主江洋时清醒到自持,到最后一刻才泄露一丝似有若无的心迹,从某种角度来说,和舒淇饰演过的其他角色共享着一份特质—得不到的那种女人。

得不到的女人,是舒淇格外擅长也适合的角色类型。她像山间的风、林间的雾,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即便她此刻在你身侧,你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某天突然消失。侯孝贤被称为最懂舒淇的导演,早早发现了她的不可捉摸,随波逐流的Vicky、有缘无分的艺旦、不辞而别的秀美、飘然远去的聂隐娘,她们可以是梦里人,不会是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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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淇

纠结的戏和不纠结的人

不纠结的舒淇,有一份纠结的职业。

阴差阳错入了演艺行,本是三分为游戏三分为着少年的虚荣心,却遇见了《玻璃樽》的阿布,了解了塑造一个成功角色的成就感,又有幸入了侯孝贤的法眼,体会到了进入一个角色生命的灵魂震动,从此成为爱好,成为事业。

两年不进剧组,舒淇依然保持着作为女明星的自觉。“有很多创作人只在自己的世界里,比如只看想看的书或者想看的新闻,我是毫无界限的,年轻的、新的会看,好玩的会看,人家跟我说好的我会看。但我已经比较了解的就懒得看。”她跑去百老汇看《狮子王》的舞台剧,如同置身非洲的身临其境令她兴奋不已。舒淇爱追剧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追完《都挺好》又开始看《权力的游戏》,她已经把“了解行业里的最新动态”写进了职业道德当中。除了行业动态,她还要求自己涉猎更广泛的社会题材,采访前一天才点赞过一条新闻—

“我点赞了?”舒淇声音骤然扬起,一脸不可置信。

她拿起手机,打开微博确认—“我又手滑了。”浏览社会新闻是她为演戏积攒素材的方式之一。“有时候我们在想一些故事的时候,人家会说是不是太夸张了,但我会觉得,其实人生更夸张。”以前导演指导舒淇应当怎样演哭戏,她老老实实回复,没有办法预设自己的表演,只能任凭情绪引导。“有时候不一定会哭,有时候可能隔了十年才突然想到那一天,才觉得爆炸或者崩溃。”灵感就来源于她看过的一条新闻,患有自闭症的少年,在父母离世十年后,骤然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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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淇

没有生活经验,纯粹依靠技巧,舒淇觉得这样的表演只会是空中楼阁。在这一行浸淫久了,多多少少总有些“职业病”,看剧时流眼泪,她慌忙拿出手机自拍,“看看我现在哭的样子是什么”

演绎跟着自己的感觉去走,评判的权利舒淇交还给了导演,“那是他的戏,好不好只有他知道”。如果导演觉得没问题,舒淇自然乐见,她小声补了一句,“不用多演几次”,皮一下很快乐;如果导演觉得不行,她也乐于多尝试几次,“人其实没有极限,就是要不断地撞击撞击撞击”。

“演戏的方法有一百种,就是没有演完的那一种。”和周迅对谈《表演者言》时,舒淇曾说,演员就是不断在纠结之中找更纠结的地方。她不是一个会难为自己的人,或者说,她没有时间难为自己,“不懂就去做,懂了就去解决”,用不纠结的方式解决纠结的问题。3 年拍完25 部电影,即使在电影工业流水线生产十分成熟的香港,同样是一个可观的数字。回首去看,对饰演过的角色永远有遗憾,永远觉得还能做得更好,她不执着于缺憾,只欣赏当年的眼神。“年轻的时候怎么演都可以,只要是真,不需要太多方法。什么年纪做什么年纪的事,现在怎么都演不回年轻的青涩了。”那是一种与当下追梦少年们不同的青涩,她自认自己十几岁二十岁的时候“没他们长得好看”,“只想把自己养活填饱肚子”。那时的时代与科技还没有日新月异,生活没有给当时的舒淇那么多选择,她甚至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老天倒是阴错阳差中把她推到了“演员”这一行里。当下人们只看到成为一线明星偶尔发“鸡汤”的舒淇,却不曾了解那时累到没时间睡觉、生活的全部就是辛苦打拼的舒淇。

“年轻的时候辛苦一点是好事,有那种体力、记忆力、能力,总好过老的时候再努力,好像看不到尽头。”今时今日可以在家睡到自然醒,逗逗猫就到天黑,一个人去想走就走的旅行,约上朋友健身打羽毛球,舒淇将其归功于年轻时足够努力。“你看像我现在三十几岁四十岁就可以不断放飞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