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冠希 | 一尊机敏的兽

陈冠希像是动物,一头灵敏且警觉的兽。他从房间里走到摄影棚内,用很快的步子,走最短的路径。我们让他挑选面具,他指了指其中一款,手即刻又弹开了。“我曾经是一头独狼(I was a lone wolf),”他说,“lone wolf,lone wolf,lone wolf ……”

陈冠希 | 一尊机敏的兽

陈冠希

拍摄完成之后,在休息室昏黄的灯光里,陈冠希点起一支烟,慢慢放松了下来。我问他感觉怎样“我觉得……”他迟疑了一下,“还OK。”这一趟亚洲的行程,他按计划回香港,打算拍摄封面,去巴塞尔香港艺术展,和朋友叙旧,吃地道的香港美食。

陈冠希已经不住在这里,“我和这座城市的历史……太多了。”他在香港生活了近20 年,觉得见的东西、去的地方已经七七八八,长居洛杉矶之后他回香港都只做短暂停留。“但香港很影响我的思考方式。”朋友都说他这次回来状态很放松,公共场所的偷拍和观看却依然让他不舒服。

“还OK”是他的回应,也像是对自己的一种平复。陈冠希依旧是无惧的,不管是过去跟踪他的狗仔队,还是现在偶遇他的普罗大众,没人能阻止他到处走。即便在他的偶像明星时期,路人们也常常看到他在铜锣湾走来走去,“我不可能因为一堆人改变我自己的生活和世界,我不理其他人的,其他人应该要‘理’我在不在才对吧?哈哈哈哈哈。”

“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公平,你尊重我,我一定会尊重你。”他说有一半人说陈冠希态度很差,有一半人又说他极好相处,全在人们如何与自己接触,“我会说你这样也叫喜欢我吗?躲在一边偷拍,我觉得很不舒服,下次遇到你喜欢的人,你可以好好地走过去问他,对方也许会说不可以,但你起码有尊重他。”

陈冠希 | 一尊机敏的兽

陈冠希

有的人并不接受他的沟通:“陈冠希是谁啊?我们为什么要喜欢他?”陈冠希对此有些来气:“不喜欢我你又拍?”他知道很多眼睛在看着自己,希望凭藉自己的反对带来一些影响,让偷拍这种“习惯”消失。他也知道这样的行为会引起什么反响,“我无所谓的,大家心里早就有一个对陈冠希的印象,你们觉得我是黑是白是好是坏,什么都好。”这五年来,他觉得自己脾气降了很多。

那曾经是他长期以来的困扰,陈冠希怀疑自己,怀疑别人如何看他,怀疑自己身处的环境是否适合自己。在好几年前,同样也是回香港拍杂志封面,他当时说并不喜欢那种感觉。“他们为什么要找我拍封面呢?人们不是很讨厌我的吗?”陈冠希很矛盾,他觉得通常明星才会去拍封面。“那我是不是明星呢?我觉得不是了。”

“我们的娱乐圈太讲外表了。”他知道自己的外型优势,但从掌控自己的唱片话事权之后,他就把自己的照片从唱片封面上拿掉了。十五年来,陈冠希的唱片从不放照片,少数的例外也只是放孩童时期旧照。他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个另类的流行艺人,哪怕有人完全不喜欢自己,也可以喜欢自己的作品,美国不乏这样的明星,陈冠希希望自己也可以如此。

努力了十五年,他觉得自己应该不再是明星了,他不常做访问,不出席活动,也不参加颁奖礼,“当然他们也没有请我啦。”他似乎脱离了那个世界,却又永远丢不掉“陈冠希”这个身份。开设潮牌的初衷是想用自己的明星身份去得到他喜欢的东西,时至今日,他还在为身份挣扎。公司推出新鞋,做宣传的同事说服他拍照。难道不是产品够好就行吗?陈冠希问。“不是呢,你穿着拍照会好很多。”

那个“陈冠希”还跟着他。

陈冠希 | 一尊机敏的兽

陈冠希

女儿Alaia 出生之后,陈冠希开始接受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我知道自己想为谁而活,为谁开心,其他人我不介意了。”原本他是“名声在外”的工作狂,工作无时限。有了女儿之后开始为自己设限,每天实行888 作息:8 小时工作,8 小时睡觉,8小时生活。过去随时在工作,如今在晚7点之后打给他,他会不开心。他甚至开始控制自己玩社交平台的时间,“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可以看,有很多人可以面对面交流。”陈冠希喜欢上街,喜欢看风景,喜欢看艺术展,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

之所以接触到艺术,是因为在2008 年的时候,他的生活有了一个空档。

从香港搬到洛杉矶后,陈冠希整天无所事事。不经意间,他认识了几个艺术家的朋友,却不清楚这些朋友的朋友在做什么。朋友们推荐他看展,又为他讲解,陈冠希开始觉得艺术很有意思。一方面,艺术行业的商业操作手法令他叹为观止,另一方面,他看展仿佛看到了艺术家想要传达的信息。那些信息与他自我探索的过程多少吻合起来了,陈冠希看草间弥生和Damien Hirst 回顾展,也看到了他们起跌不断的成长过程,他看到艺术家的创作之路也有不开心和自我怀疑的阶段,“原来不只是我,每一个人都会这样。”陈冠希任性地喜欢上了艺术,开始收藏。

他的收藏之路如他本人一样叛逆。

“我的收藏不用来赚钱,都留给我女儿。”陈冠希认为自己是一个商人,但绝不经营艺术。他说自己随心所欲地买藏品,反而现在升值了好几倍。在家里他把价值天差地别的作品摆放在一起,全凭自己喜欢,不理会任何规则。“为什么不可以呢?这是我的房间,我的人生。”他喜欢,所以就做了,“去年我们做的teamL ab 展,其实也可以公开售票,但我们没有,因为我们希望大家去享受这个体验。”

“我觉得艺术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太High Class了。”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应该让人觉得,很平价的艺术也可以是艺术。”刚认识秦舒培的时候,他的普通话还不那么灵光。当秦舒培说某一样物件很高级,陈冠希会生气:“什么叫‘高级’,这样讲很不好听。”后来秦舒培告诉他,高级和奢华不一样,平价的东西也可以很“高级”,他才放下了。“高级是你如何活着,而不是买几件奢侈品。”别人对他的藏品估价,他听了也就笑笑。转过头,他对秦舒培说,你看我的藏品已经值这么多钱了,Alaia 的生活没有问题了,Let'sgo shopping. 女儿有保障之后,陈冠希可以过简单的生活,“我现在挣十块钱,就花十块。”

“太多人比我高级了。当然我也很享受生活里那些很精致的事物,但我真的很努力工作,我觉得我值得的。”陈冠希从来不觉得自己是High Class,也不觉得自己炫耀,他是对的,即便张扬的 hip hop 文化滋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