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雨 | 我的故事才刚开始

她是周冬雨,在刚刚过去的五年中,凭借《少年的你》、《七月与安生》等作品,得到了包括香港电影金像奖、大众电影百花奖、台湾电影金马奖在内的多个电影节的殊荣,并在本次拍摄后第三天,凭借《少年的你》中陈念一角,拿下了第33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奖,成为第三位集齐金鸡奖、金像奖、金马奖“三金”女演员,也是最年轻的一位。

周冬雨 | 我的故事才刚开始

周冬雨

11月底的北京,我们跟着周冬雨穿过落地窗的暖阳,在接近0度的室外小跑着,去一个未知的地方,或许是她心中的某处。

“想象掌管天下苍生和三界轮回,和想象和一个人谈生生世世的恋爱,哪个更难?”

这个问题,针对的是她的新剧《千古玦尘》。她在戏里的角色叫上古,是三界之神,万物之首,除此之外,她还要和许凯扮演的白玦爱恨痴缠几生几世。

“神界离我太远了,我并没有试图去理解这个身份,只是觉得这是我的工作,把它做好,没想别的。而且导演很有经验,所以我都听导演的,让我怎么演我就怎么演。”

昏暗的车内,瘦瘦小小的她仍在手机上滑动着,不时说着“哎怎么找不到了呢,就是前阵子才拍的”。这时,距离她说要给我们看那条“浪漫”的视频,已经过去了接近五分钟,手机膜下的手机也是暗着的,没有手机的背光,我们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此刻的她,只是一个觉得自己无法用语言把一个场景描述清楚,急着想要用视频来展示的小女孩。

她有的时候,像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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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冬雨

一个石家庄人

周冬雨出生在石家庄,那并不是一座浪漫的城市,在拍《山楂树之恋》之前,她从未出过河北,更不要说是出国——那时候她觉得去邢台旅游,就是出远门了。

可大概除了本地人,谁也说不上来邢台的任何一个旅游景点的名字,任何一个。

而那里,曾是她生活的全部。“有好多人建议我听听《杀死那个石家庄人》,我听了,唱的挺好听。”说这话的时候,她笑着,歌中所描述关于那座城市的压抑和灰暗,她并没有特意去解读。

“我那时想的是高中毕业之后,开一家自己的舞蹈培训班,因为大家的归宿都是去当舞蹈老师。有时候跳完舞之后,就会想以后干什么,大家都想开培训班,让更多的人接触舞蹈。我那时候跳得还挺好的,我一想,那就随大流吧,平平凡凡的挺好的,大家都干这个,我也干这个,还能一起玩。”

“这是那时候能想象的最好的结局还是最普通的结局?”

“没那么绝对吧,我觉得不管做什么,结局好或不好,都是有意义的体验。那时候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那个曾经想要成为一名舞蹈老师,拥有一个舞蹈培训班的周冬雨,在当时拥有一个并不大的卧室,一个“进了门就是床”的卧室,一个几乎“除了床只有学习桌”的卧室。但那是一张让她感到幸福的双人床,她可以在上面打滚,“灵活的运动”。屋子里没有她喜欢的课外书,没有她妈妈觉得一切可以影响学习成绩的东西。她喜欢的东西,在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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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冬雨

关于植物

“我很喜欢植物,也养过不少,盆栽的、水里插的。像是我会给水插的花剪枝、换水,如果不这么做它们只能活五六天,但剪枝换水之后,它们就可以活半个月。拍上一部戏的时候,我养了桂花、柠檬、发财树和橘子树,养得特别好,后来戏拍完了我就把它们都拉回家,让我妈继续照顾,她喜欢养花,而我又总飞来飞去的,照顾不了。有个朋友告诉我,植物真的治愈了她,给了她很大的改变。我说不上来。我不会给它们放音乐、跟它们说话,我境界没那么高。但我喜欢看它们长得茁壮一点,活得久一点。”

关于陌生人口中的“野蛮生长”

“我觉得野和蛮要分开看吧,我小时候挺野的,就是特别想要跳脱、自由自在那种。但我并不蛮,还是有自己的分寸和底线。虽然家教比较严格,但我并不会特别乖巧,挺想去冲破这个东西。家庭教育和人的性格,我觉得也没有必然的联系,不是说什么样的家庭必然会养成怎么样的小孩,也会有一些很随机的影响,比如老师对我的褒奖,看到的一个故事,或者是陌生人的一句话,都有可能给我潜移默化的一些能量。可能没有那么直接,甚至自己都没有感觉,但它其实会影响你。”

关于少女的失眠

“小时候不知道躺在床上要干什么,就睡不着,还挺频繁的。从小我就自己睡在一个房间里,在我记忆中就从没和家长一起睡过。可能也睡过,但那是没有记忆的更小的时候了。睡不着的时候,我妈就跟我说,数数吧!所以一般我就会数数。我当时也没有手机,我印象中是拍《山楂树之恋》时有的手机,在那之前一直是没有的,但拍戏就是工作了,必须得有手机了。那时候我妈还是我小姨,把家里一个旧手机给我用了。那个手机挺高级,还是推盖的,好几百块钱一个。但是据我所知,我是同龄人有手机最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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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冬雨

关于心灵的慰藉,也关于有目的的友情

“我那时候最喜欢看的漫画就是《哆啦A梦》,我永远可以一口气不知疲倦地一整本都看完,直到现在大家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剧本,我也会用这样的词去形容。

而且,它真的是慰藉我心灵的漫画,直到现在我想起来,心里都会有种特殊的情怀在。我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哆啦A梦该多好,我不太会想自己是大雄,可能我更想拥有那个口袋,里面什么工具都有。

那个时候,我甚至和所有有《哆啦A梦》的同学关系都不错,大家都会互相借书看。”

关于少女的友谊

“我小时候其实挺向往有好朋友的,但因为我没有太多时间和大家有更多接触,只能在上学的时候。我妈会拿着表在家等我,晚一分钟都会问。但是上学的时候还是会有两三个好朋友的。”

“会拉着手一起上厕所么?”

“不会,没干过,为什么要拉着手上厕所?我觉得没必要,那时候也挺不能理解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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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冬雨

以前拍戏时,周冬雨还会让导演给她打分。

“是啊,那个时候很幼稚,但也挺好的,导演打低分是在激励我,打高分是在鼓励我,对我都有帮助。”

十八岁的她,常常希望听到导演的打分和评价。在直白的问题和笑容背后,有着和年纪相符的稚气和暗自的不服输。

拍戏对于她来说,是工作也是一场冒险。

今年周冬雨一直在组里,没什么机会去看电影,不过倒是看了不少剧。拿下金球奖喜剧类最佳女主角,艾美奖最佳女主角、最佳编剧等多个奖项的《伦敦生活》就是其中一部,也是她最喜欢的一部。故事的最终,敏感而自卑的女主角对选择侍神而离开的她的神父说:I love you。神父则回复:It’llpass。

“你觉得那个结局是悲剧么?”

“我觉得讽刺多一些。”

“会想要改写它么?”

“结局这两字就让我觉得很悲伤,所以很多事我都希望它没有结局,不要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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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冬雨

关于不断被说起的那句“我性不性感”

“其实(电影《喜欢你》)那句就是搞笑。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就是很幼稚,会把很多生活中的玩笑放到戏里。那次是导演说我可以发挥这个部分,然后我硬着头皮发挥了一下,没想到大家都挺喜欢,谈不上它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就是我们平常会开的一个玩笑而已。”

关于《平原上的摩西》,关于未来的自己

“我记得拍得很开心,也很放松,很喜欢梅婷老师和(王)学兵老师,等我再年长一点的时候,很希望自己可以像梅婷老师一样。我觉得她是我的榜样,她的气质、谈吐,以及她的性格,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就是都喜欢,和她在一起相处,让我觉得很舒服。”

关于生活中浪漫的形态

“上个月我有一次路过上海,随便跟我朋友在街上遛弯,就在上海一个街道上,然后我们走着走着看到一个公用电话亭。它是红色的,我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记事本、笔、还有书——你可以在里面看书。它既体贴,很人性化,又透着一股浪漫。我和我的朋友们当时都有点儿感动。你一定见过,很多人都见过,我还拍了视频,我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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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冬雨

关于天空,关于会动的云

“我坐飞机的时候,经常会把漂亮的景色拍下来。有一次去香格里拉拍广告,一路飞过来看陆地上的景色,就感觉像在看山水画一样,太漂亮了,有山,有雪,有漂亮的湖,你会感觉触手可及,我都给拍下来了。”

“我喜欢看窗外,喜欢大自然,尤其是漂亮的天空和白云,它们让我感到特别放松、舒缓,就是那种很美丽的心情。”

“怎么找不到呢?那个电话亭。急死我了,你下次去上海自己找找看,我找不到了。”

“别找了,说点别的。如果让你拿一座奖杯去改变一个曾经让自己后悔的事,当然你不用告诉我是什么事,你会用掉几个奖杯?”

“我真诚地跟你说,我没后悔过任何事。因为我觉得之前所有的经历对我来说,都非常的幸运吧,它们都在让我成长,更了解这个世界。”

她有些认真地看着我们,这是整个采访过程,她回答的所有问题中,最笃定的一次,也是最严肃的一次。

说完,她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水瓶,进入了短暂地,以秒为单位的休息,窗外,晚高峰近乎疯狂的车流在缓慢地移动着,天空很黑,什么也看不到。因为要保证录音效果,空调并没有开得很强,她缩在略显庞大的棉服中,整个人似乎更小了。

在她旁边的车窗上,玻璃上的雾气随着她的呼吸一下变大,一下变小,一下变大,一下变小。

她那么安静,好像根本不在这里。

或许,她在她此刻正想象的自然之中,在那个世界中,云在动,而其他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摄影/梅远贵、监制/卫甜、形象/王昊、文字统筹/王晓白、文字/李迦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