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顺 贵州大地的“百里画廊”

作者:郝曼宁  图\张博然

导语:去安顺不是为了看黄果树瀑布,而是为了云峰八寨。火车沿途穿越过秀美的喀斯特地貌,一座座隆起的山包个个都像“双乳峰”。随着火车节奏有条不紊移动的绿色风景勾画出贵州大地的“百里画廊”,怎么都看不厌倦。
安顺 贵州大地的“百里画廊”

雨中的旧州,呈现出一派江南古镇般的温婉风貌。

  拐进挂着“云峰八寨景区售票处”指示牌的巷口,原本售票的博物馆看起来正在整修,只有一扇小门虚掩,看得见院子里的凌乱。另一位访客紧跟着进来,也来问哪里是云峰八寨的入口,于是我们一起走进“游客访问中心”。留守的工作人员说现在整个云峰八寨都在封闭整修,没办法进去,附近只有旧州古镇还可以去看看。问路大哥看看我:“我叫三皮,你就一个人吗?要不要一起去旧州?”
  雨还在下,三皮开车找路很顺利,没过多久,就看到了旧州的模样。雨中的旧州游客稀少,甚至很罕见。主街两旁的古宅如今大多改为客栈、餐厅等消费场所,但只要我们愿意走进去,即使不吃饭住宿,店家也都热情相待,招呼我们随便看。
安顺 贵州大地的“百里画廊”

旧州古镇里保存着种类繁多的传统手工作坊,一位手工皮鞋匠正在展示他刚刚做好的皮鞋。

  旧州曾是明朝屯堡时代的首府所在,也是春秋战国时期云贵高原两个神秘古国之一的“且兰”国国都,另一个就是我们所知的“夜郎”。从冷兵器时代沿袭至今的生活方式取材自然、亲近传统,也因为关山阻隔、偏安边陲而获得了意外的保护。旧州的建筑由附近石料及木材垒成,样貌虽和国内多数古镇相似,但仍有一种相安无事、互不影响的自在,要知道,在“古镇游”被过度开发的今天,想找到这种可以真正观看、了解、对话又不会彼此打扰干预的地方已经很难。
  一阵扑鼻而来的豆腐香气来自街边一家开着门的豆腐作坊,里面的师傅有条不紊地忙着手中的活计。三皮自然而然地走进去,就像镇上的大哥来看看自家兄弟今天的买卖。来的时间不巧,我们无缘吃上一口新鲜出炉的手工豆腐,但得以在作坊里旁观了一阵子绝对传统的豆腐制作工艺。点豆腐用的是自制的卤水,“自山之石”压豆腐块,一排排白白净净、齐齐整整,没有电灯的作坊维持着多年不改的风貌,蒸腾的热气裹藏着冲天的豆腐浓香,喷进鼻腔肺腑里,虽吃不到嘴里,一次闻个够也算过瘾。
安顺 贵州大地的“百里画廊”

在大规模的“古镇改造运动”中,安顺旧州也许因为地处偏狭而免遭千篇一律的商业化劫难。

  小吴是生长在旧州的青族姑娘,只是在豆腐作坊里遇到,就热情地邀请我们去她家坐坐。一到家,小吴就从里屋拿出一套由各种荧光色拼贴而成的概念时装,激动地抖开向我们展示,“看!这就是我们青族的传统服装,嫂子亲手给我做的嫁衣,很费工的。”这套以青色为主色的衣服不同于几天来看到的苗侗服饰,以大胆的配色、繁冗精致的手工细节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如果不是在豆腐坊遇上小吴,我甚至不知道安顺还有个青族。手工的刺绣针脚齐整得像出自机器之手,而这些纹样其实完全没有打过底稿,由嫂子凭着创意和经验直接在布料上用彩线绣出。“全套的嫁衣要里里外外穿够五层,不管啥季节,穿不够不让嫁”,嫂子一边帮我围上一片式的帽子,一边略带羞涩地讲解,“这个围裙一样的是双面绣,要做一个礼拜呢!”
安顺 贵州大地的“百里画廊”
云山屯完好地保留了自明朝时代沿袭下来的古典生活方式,家家耕作,过的仍是竹篱茅舍、自给自足的绿色生活。
  一场尽兴的变装秀和丰盛可口的当地午餐之后,三皮准备带我们启程回安顺。嘴上说着和云峰八寨擦肩而过也是下次再访的理由,却还是心有不甘地想探个究竟再走。几经询问之后,终于找到一条开往云山屯的小路,东摇西摆的小车辛苦地一直开上了半山腰,停在一处斜坡上,下来徒步上山。
  明朝朱元璋派驻30 万大军进驻西南,灭元后将军队留在云贵地区,又下令将军眷迁移至戍地,形成了云贵地区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移民时代。从此,当地军队驻防地称为“屯”,移民居住地称为“堡”,他们的后裔就被称为“屯堡人”。在600 多年亦兵亦民的繁衍历程中,屯堡人一边不断吸收当地的生产生活方式,一边恪守明代江南人传统的文化习俗,语言、服饰、建筑到娱乐方式仍与600 多年前的江南文化如出一辙。可惜来的时候不巧,唯一还能得进的云山屯古建筑群也正在进行大刀阔斧的整改。
  偌大的石头城里除了工程队的施工人员,只剩下很少的当地居民。一路攀山进堡,易守难攻的建筑群虽然破败,也足见先民智慧和江南派的审美情趣。
安顺 贵州大地的“百里画廊”

在云山屯住了一辈子的金大爷以身为明朝南京屯军的后代为荣。

  我们坐在一家还在营业的杂货店门口歇脚,议论着对面正在拆分的六角形古戏台和隔壁被红漆亮油粉刷一新的“古建”,忍不住一阵唏嘘。一位老人家从杂货店里走出来,叼着自制的烟斗,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十分自然地加入了我们的谈话。这真是我们一路上遇到的普通话最好的老人,我和三皮几乎在同一时间发问:“您老家是哪里?怎么普通话这么好?”我们似乎问到点子上了,老人嘬了一口自制的烟叶,轻描淡写又掩不住骄傲地说了句:“南京应天府,祖上明朝就过来了。”老人家以应天府人姓金为荣,说起南京情有戚戚。意外的是,他生长在云山屯,从小遵循这里信守明朝风俗的生活方式,自己饲养牲畜,种植果蔬,自耕自收,过了一辈子闲散自足的生活。施工队的进驻让金叔叔有些紧张,他担心那些古朴的戏台、民宅经过大规模的整修后会变得面目全非。屯里的人已经所剩不多,他回屋取来自己用竹根手作的各种造型的烟袋,点上一小撮天然晒干的土烟叶,我借来抽上一口,云山屯古往今来的味道就在这吞云吐雾的瞬间具象了起来。
  他生长在云山屯,从小遵循这里信守明朝风俗的生活方式,自己饲养牲畜,种植果蔬,自耕自收,过了一辈子闲散自足的生活。